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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清明

四,清明

大中祥符一年,清明。

“其实,在宋朝的话……好吧,还真是个郑重的节日呢……”

左时看着来来往往忙忙碌碌的许家诸人,不禁纳罕道。

“到了宋元时代,清明节的地位日渐上升,渐渐取代了原寒食节……

而古人对于鬼神祖先的祭祀,更是慎之又慎。这与当代本身的主流思想和文学风俗也有一定关系……

习俗方面,这时的清明节除了讲究‘禁火’‘扫墓’之外,已经有了‘踏青’‘插柳’等额外的活动……”

以上,摘自左时自己的历史学笔记。

不过,这与左时有什么关系呢?

对于这个在宋代举目无亲的现代人来说,清明节唯一的区别,就是这一天可以不必教许棠儿进行学习。

嗯……放假,可以这样说吧。

卯正时,二刻——换算成现代时间大概是六点半,许茗山便已经置备妥当,白衣戴孝,拉着同样装束的许棠儿在许家的家族祠堂开始了祭拜。

而左时此刻当然还在睡觉。

对于这个“任外界风吹雨打,我自草堂春睡足”的逸人,或者说是懒人来说,他才不会去多管许家闲事。

“由于是寒食节所以全部都是素食冷饭吗……算了,没差啦,就当做怀念一下高中生活的早饭吧……”

看着今日早饭时桌子上惨淡的凉菜,左时摇了摇头。

“今日我欲要出门一行,就不便在家中教授棠儿了……”

“理解理解……钟刻先生只管自便,我会吩咐下人的。”

“如此就好……”

背上简简单单的小包袱,左时便直接出门去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看起来今天许家还要折腾不少时候……既然如此,我倒不如借口踏青到附近的空旷去处逛逛,说不定还能遇到几个文人墨客……”

径直走在林间大路,左时颇为得意的抖了抖袖子,盘算着接下来的打算,当真是自在万分。

心中愉悦,左时自然而然得就顺口念叨一些自己编的乱七八糟的诗句。

自从到了宋朝,时不时的也多少受到了当时文风的影响,左时现在倒觉得自己不经意顺口吟出的句子倒也是有几分出口成诗的意蕴了。

至于到底是不是如此嘛……就有待商榷了。

身后不知何时响起的悠远钟声吸引了左时的注意,这钟声忽响忽隐,忽缓忽急,倒也有点意思,左时寻着声音渐渐折回去,走着走着便已经出了树林,来到一个不知名的小丘顶。

丘顶荒秃秃的,只有两三房屋零散,却是一座已经破败了的庙,庙外古亭里,一口巨钟正挂,摇摇晃晃。

“在下左时,冒昧来访,可有人在?”

一连问了几遍,都不见有人应答,左时于是就走进了庙中。

庙里是一尊早已布满了灰尘的观音像,设在像旁的祭祀盘上也只能看见几根剩骨,至于桌台铺团,更是早就破烂不堪

向上看去,观音像正上方还不知为何开了一个尺宽的洞,一缕阳光就这样照耀下来。

“这个洞破的倒是有点意思……反倒还能看出来了一点佛光普照的样子……切……”

挥着袖子扫开面前的扬尘,左时看着面前的这场面,撇了撇嘴,出了庙门。

“这钟倒是有些来头……”

这个时候天上也稀稀拉拉下起了毛毛细雨,左时不愿进庙,只得跑到钟亭下躲避。

“出林时见三分雨……道是入阁却无声……”近过去细看,这青铜钟上隐约刻着九个小钟,环绕一圈。左时忽然有感而发,信口吟道。

“好诗好诗,海棠仙真是厉害!”

这个时候,古钟后面忽然就转出了一人,拍着手笑道。

“棠……棠儿?你是……难不成,敲钟的也是你吧。”左时大吃一惊。

“嗯嗯,是啊,我出来找你玩啊。”许棠儿笑着说。

早饭之后,许家的祭祀暂且告一段落,无所事事的许棠儿便又想到屋里找左时,却发现左时不在,询问过才知道,左时一大早就出门踏青了。

她于是就急急忙忙的出了门。

但是,出门之后,虽然有被告知左时行走的大致方向,走了两三里,却也失去了头绪,变成了毫无意义的乱转。

转着转着便来到了这座破庙,看到大钟,便发气似的拿起钟锤,朝着钟一通乱砸。

幸而许棠儿虽然不知道左时在哪里,寻找的大致方向却没有错,所以两个人离得距离也还算不远。

她这一砸,左时倒也正巧听到,心下好奇,便折了回来。

至于左时高声的叫喊,那个时候许棠儿虽然听到了,却又女儿心起,一时间不想被左时发现,直到左时因为下雨进亭子躲避,许棠儿躲无可躲,这才相见。

“关键是……棠儿你来干什么啊……”

苦笑着看着面前脱线的少女,左时一个劲的甩头。

“我……踏青,我来踏青啊!”许棠儿眼珠滴溜溜的转,眨眼便已经想好了对策。

“海棠仙你看,我既没有带盘缠,也没带伞,你要是敢在这里抛下我,我可就回不去啦!”许棠儿还为了证明自己真的什么都没带似的拍了拍身上。

“明明就是特意来找我的吧……真的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好吧,我答应带着你就是了。”

无奈的,确认了自己闲适自在的春游已经泡汤了的左时,点了点头。

二人沿着大路行走,循着参差树荫一路向西,也不管自己走到了哪儿,不过多时,就来到了一片小坟冈。

冈上零零碎碎分布着莫约十多个土坟,不过并没有人在此处祭拜,倒是坟边古树上的常青老藤,已经爬了不知多少年头。

“看来这里是个已经废弃了的小冈啊……”左时遥遥看了几眼,便拉起许棠儿走远。

“清明时节雨纷纷……”

“……路上行人欲断魂!”

左时正有感而发,但没等他说完上一句,许棠儿便抢道。

“难得啊……这首诗你竟然记得住……那么,在问问你这首诗的诗名作者吧。”

“唔……诗名想不起来了……作者是海棠仙!”

“不是!休想就这样蒙混过去……”

左时敲了一下许棠儿粉嫩的额头。

“这首诗是唐代杜牧的《清明》,讲述的是诗人漫步清明雨中的事。”

“哦。”

看着许棠儿悻悻的低着头,左时便安慰似的轻轻拍了拍她。

“再来下一首,他皆携酒寻芳去,我独关门好静眠。……”

“唯……唯有杨花似……似相见,什么什么前……”

许棠儿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笑。

“……唯有杨花似相觅,因风时复到床前。并不是相见哦,还有,也不是什么什么前,错了两次。”

左时又轻轻敲了一下许棠儿。

“我知道!这首诗肯定是海棠仙写的!只有海棠仙才会自己一个人宅在家里!”

许棠儿这一次颇有信心的说,然后,她的额头再次被狠狠敲了一下。

“有错误!这一首诗可不是我写的,这首诗名字叫《清明日》,作者也是唐代人,叫李建勋……”

“不认识……”

“无所谓的……我对此人的了解也仅限于课本上记录的作者简介而已……他好像是写了本《唐才子传》……什么的。”左时道。

许棠儿疑惑道“课本……是什么东西,作者简介是文章名吗?”

“额?啊不不不……嗯,没什么。”

左时这才知道自己说漏了嘴,急忙遮掩。

“倒是棠儿……我平常真的有一直宅在屋子里吗?”

“嗯。”许棠儿肯定的点了点头“呐……除了一日三餐,还有教我算学的时候……海棠仙不都一直宅在书房吗?”

“我敲!”

左时狠狠地朝着许棠儿光滑的额角来了个暴栗。

“哪有这样说自己老师的嘛……”

“呜……海棠仙欺负人!”比左时矮了一个头的许棠儿捂着头愤愤道。

“明明就是一直宅在我家里嘛!”

……

“等等……”

听到远处传来了一阵“哐啷哐啷”的声响,左时猛的拉住许棠儿,道。

许棠儿瞧了瞧左时,见他神色严峻,看着前方,便问道

“怎么了?”

“是沿途的车马,不过看来应该是朝着这面来的……”

过不多时,那阵“哐啷哐啷”声更响更近。

转过一个小弯,那马车也出现在了两个人面前。

车身甚是宽大,几乎塞住了整个小路,名贵实木的构成的车身上,装饰有不凡的雕刻,赶车的马夫也穿着远比左时身上的简单布衣面料好的多的长袍。

那两匹马明显毛发乌亮,青鬃齐整,也是不错的马种。

那个马夫看到左时两人,便遥遥的挥了下马鞭,呼喝一声,示意二人闪开。

左时便拉着许棠儿闪到了小路的右侧。

马车车速甚快,转眼便要从两人身边擦身而过,按理说并不会再与左时两人有什么交集,而这短短的相遇也只是小小插曲。

可惜,某些事情啊,来的实在是太突然,就像上天恶意的开了个玩笑一般。

那车窗帘就在这时突然被掀开,里面顿时一口痰飞了出来——

还好左时闪躲的灵巧,一个后仰险险避过了这恶心的“子弹”。

但是,飞散的唾沫星子却溅到了两人身上。

左时皱了皱眉头,暗骂车里的没素质的人,正想走,许棠儿却忍不住了。

看到那些恶心的飞沫溅在衣服上,左时脾气好有涵养可以忍,好洁的她可忍不住,当下就直接开口道,

“喂!车里的!喷到人了啦!就不会注意点吗?”

那个车夫似乎也觉得这种举动不大好,便停下了车,回头正要说声抱歉,车帘子却突然掀开,从里面露出一张满是粉刺的脸。

“怎么停了!接着走,理他们作甚!”

那个车夫僵在那里,神色尴尬。

“我说你这个人啊!怎么好生不讲道理,就这样就像一走了之啊!”

许棠儿插着腰,指着车大叫。

“切——不就是坑老子点钱嘛……说罢,要多少?”

粉刺脸斜眼睥睨着两个人道。

“这位纨绔,不需要你给多少钱,我们只是要讨个说法而已。”

左时道。

“你叫本少什么?”粉刺脸有些听不懂,问道。

“少爷,那个词出自《汉书·叙传》,多用来形容富家子弟,含贬义。”车夫小声道。

左时惊讶的看了看这衣着不凡的车夫,心道“我之前还以为此人身着不凡只是因为家奴得势,没想到他的文学功底竟然还挺深厚,奇怪,奇怪。”

“什么?你竟敢骂我?看老子不拿钱……整……”

那个粉刺脸纨绔似乎从小到大便是被娇生惯养,听闻左时这话,顿时瞪大了双眼,随即破口大骂。但是,骂着骂着却停了下来,

直愣愣的看着许棠儿。

许棠儿被那双视线在身上上下巡梭,盯得有点厌烦,便躲到了左时身后。

“哼……”看到许棠儿躲开,那人便收回了头,从车内下来。

“本少就是习邙,嗯……这小美人不错啊,你们是谁?”

左时本来一见这家伙全身金玉锦缎,上下行止不端,就知道跟这种富二代货色沾上边准没好事,谁知道,这货竟然打上了许棠儿的主意,当下心里又是可笑又是气愤,回了头就想摆手走人。

“走什么?敢惹本少,本少今天就还不让你们走了!信不信本少一句话,就让你们这群人断盐断到死?”

“少爷……还望。注意些……这两个人怕也有些背景……”那车夫打扮的人上来提示道。

“去,去,没你的事。”

细细端详眼前的两个人,见那个青年书生打扮的人虽然气质不凡,衣着却很是朴素,但是他身后的少女却甚是衣装靓丽,小到簪头手环,大至连身长袍,都是毫不次于自家少爷的高极品,想来也不是什么平凡人家所能拥有的。

但是眼见自家少爷丝毫不把自己的话当回事,他也只能叹了口气,退了回去。

“断盐……盐……刚刚说的这人姓习……莫非是那个盐商习家?”

左时打量了一番,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也难怪如此这般……也只有这等大家族才能养得起这种蛀虫……”

“哼!知道老子是习家人你竟然还敢无理,我呸!”

习邙道。

“海棠仙……那个……习家就是那个经常和爹爹一起做生意的那家?”许棠儿轻轻在左时身边问。

“是。虽然习家家大业大,不过棠儿你倒是并不需要怕他们……”

左时心里想了想,对比了一下两家。

“哼……我才不怕呢,就凭这个人?”许棠儿道。

“你们……有种就报出你们的名号!看我不收拾你们!”

习邙见两人不仅丝毫不为自家名头所动,便撂下一句狠话,转身上车。

“在下不过一书生罢了……”

“我姓许!”

“敢问——两位可是茶道许家?”就这样走过了几步,那个车夫突然有所想起,遥遥的回头问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怎样?”左时头也不回。

不过,被这么一折腾,两人先前游玩时候那种闲适而轻松的心情已经被破坏的乱七八糟了。

看到许棠儿后边一路一直心不在焉的,左时便提议就此返回。

“不要紧的……再玩一会也无所谓……”

听到许棠儿摇着头这样说,左时无奈的笑笑,摸了摸她的头。

“后半路你就像个木头似的一直在前面走,叫了你几句也回答的心不在焉,没有兴致了就直说嘛,不用在乎我……反正我也是心情不好就是了……”

于是乎,两个人就开始掉头往回走。

“我总要有种不好的预感呢……不对,我已经有了这种预感了……”站立在许家庭院的正门口,左时喃喃道。

一辆马车正停在那里——名贵的实木,精致的雕刻装饰,不凡的乌色马,还有那个车夫。

“真他妈的晦气……”那位习邙——习大少爷正骂骂咧咧的从许家里走出来,拍打着他那华贵而亮丽的丝绸袖袍。

“这不是那两个穷鬼——别碍着你大爷的路,闪开闪开。”

习邙睥睨了一下刚刚归来的左时两人,不屑的挥了挥手。

“你……你来我家干什么啊!”

许棠儿喊道。

这个时候,许家的仆役已经听到了许棠儿的叫喊,出了门把她迎了回来。

习邙听了这句话,楞楞的看过来——

迎接他视线的,是左时似笑非笑的挑衅目光。

下一秒,习邙就如同换了个人一样的迅速鞠了个躬——

“那个,在下姓习,名邙,字盐盛,先前多有无理,真是抱歉,还请棠儿姊姊不要见怪!”

“啊……这个……”许棠儿看他如此,有点犹豫——

“棠儿你进去就好了,快走快走,我来招呼就行,啊啊。”

左时眼看不妙,心道这小丫头心软,肯定就要接受,赶忙连推带搡把许棠儿弄进了许家院门。

接着,左时就在心里默默地吐了口恶气——

你小子,还想通过扮成君子来诱拐棠儿?

可惜你早就把我惹了个透,就凭刚刚的事情你的那些反应,想要把你的斤两折腾出来,还不容易?

想到这儿,左时和蔼的笑了笑,对着习邙拱了拱手,

“习公子不必多礼……”

习邙见状,以为自己算是成功,也不由得笑了笑。

“反正你是没戏的……趁早回去吧,我就不奉陪了……”

左时的后半句直接把习邙的笑容冻结在了脸上。

“你个死穷也在这里跟本少爷抬杠?你算那一号人物?老子看上许家那女子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啊,啊?赶紧给老子滚,别在这碍眼!”

习邙那里受得了左时这种21世纪专业的坑死人不偿命的套路话?当场只觉得自己气炸了肺,再也不顾形象,朝着左时大吼。

“我嘛……我姓左名时字钟刻……说起来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哪有习大公子如雷贯耳?”

这几句话看似谦恭,但是被左时坑了一次的习邙也知道这句话绝不简单,当下忍着怒气继续听。

“我现在被雇佣与许家……”

听到这里,习邙就忍不住了,心道原来你也只是和老书鬼一样只是个会点文化的下人,嘴里便又开始滔滔不绝的喷脏话。

“教授棠儿读书习字,四书五经,纲常礼教……如此而已。”

说完这句话,左时理也不理再度僵在那里的习邙,迈步跨入许家——

进了门,左时看到许棠儿和许茗山夫妇正商量着什么。

“啊,钟刻先生……”

许茗山拱了拱手,“还有件事情,要告知先生……”

左时不待他说话,先看脸色,盖是因为,事情好坏,往往在人的脸色就能表现个七八分,也好让自己提前有个准备。

许茗山眉目舒展,神色一如往常,但是细细端详,却能隐约看到几分激动和担忧。

“但说无妨……”左时答应道。

“清明一过,便是早春茶的经营时节,我便打算明日就下江南去,大抵是往徽州一代经商,要两到三个月,其间夫人也会一起……”

这不也没跟我有什么关系嘛……左时这样想着,面上只是点点头。

“……所以,这段时间棠儿就劳烦先生照顾了。”

……

!!!

“啥?”

左时惊讶的脱口而出,随即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咳嗽了两声。

“那个……我大抵了解了……但是,为何棠儿会交给在下?”

“啊,先生不知,沿途饱经风霜,况且经商一途漂泊不定,棠儿并愿意,而且,实际情况也不适合跟随。所以,便只得把她留在家中,恰巧先生还在……正好有个照应。”

左时心中默默叫苦,别头过去叹口气,却正好看到许棠儿一脸好奇的探出小小的脑袋,往这边望。

左时顿时忍不住又是一口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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